第(1/3)页 这周末王忆在22年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于是等到船到了码头,他便提出送秋渭水回家。 秋渭水甜滋滋的答应下来,打着伞跟他走在路上。 一路上回头率很高。 秋渭水心虚的说道:“王老师,我不打伞了吧,你看一直有人看我,他们肯定以为我是个疯姑娘。” 王忆说道:“别瞎想,他们是在看咱俩,因为咱俩郎才女貌!” 别人爱看就去看,谁打遮阳伞谁舒服。 要不是不想被人误会成娘炮,他肯定跟秋渭水一人一把遮阳伞。 他娘的这太阳的氢原子果然是不要钱的,烧起来真狠心啊。 烤的皮肤生疼。 幸亏他出门时候抹过防晒油了,要不然就凭他这天天藏在屋子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这会恐怕已经晒破了。 秋渭水可没抹防晒油,所以王忆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被暴晒。 还好秋渭水从小就受到过异样眼光的注视,她倒不是很在意路上人那古怪的眼神,既然王忆支持她打着伞那她就打着伞。 因为她也感觉阳光暴晒皮肤疼。 秋渭水和叶长安自然是住县委大院,大院门口有传达室,几个老头在乘凉,看见秋渭水回来打招呼: “水丫头回来了?咦,怎么还打着伞?外面下雨了?咱这片怎么还是大晴天” “没下雨,哪下雨了?昨晚听电台天气预报说今天翁洲地区大晴天,没有雨。” “六月天,孩子面,说哭就哭说下雨就下雨……” 秋渭水解释道:“没下雨,是阳光很烈,所以我打伞避避阳光。” 一听这话有老人站起来了,表情严肃:“小水这可不行,大白天的不能胡乱打伞。知道夏天为什么热、为什么阳光晒吗?这是因为到了夏天地里头的鬼往外钻,老天爷故意让日头热热旳,要晒死它们!” “你看你打起伞来这不是找事吗?这是会招鬼的!” “行了吧老李子,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宣传你的封建思想?你这是封建糟粕!”有花白胡须的老人嗤之以鼻。 旁边叼着烟袋杆的老汉声援他:“不错,老李子老是搞封建糟粕,主席同志说过,现在有两座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一座叫做帝国主义,一座叫做封建主义。以后不能搞封建东西了,现在都讲科学!” “放你的狗臭屁,我是人民的战士,我打渡江战役的时候你还推着小车给我们部队送炊饼呢。”老李子反驳道。 “你是人民的战士你还搞封建糟粕吓唬水丫头?”老汉摘下烟袋杆鄙视他。 老李子说道:“我、我怎么搞封建糟粕了?那主席同志还说,‘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会感动老天爷的。这个老天爷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 “你们看,主席同志也说过了,是有老天爷的,老天爷就是人民大众!” 几个老头顿时吵闹起来,跟一群小孩一样。 秋渭水说道:“哎呀哎呀,李爷爷、祝爷爷你们别吵了。” 她不好意思的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别笑话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且祝爷爷和姜爷爷跟你一样都做过教师呢。” 她又回头对老人们说:“你们怎么都坐在外面呢?今天可是星期六,下午有《岳飞传》吧?” 老头们听了她的话顿时叹气:“有,可屋子里的戏匣子坏了。” “嗯,戏匣子中午头坏了,不出声了,要不然我们还能不听评书吗?三点钟就有评书。” “没事,等等就好了,已经给广播站通知了,他们会安排小刘过来修理的。” 戏匣子又叫广播匣子,是个小木匣子,里面是带磁铁的喇叭,算是广播站的拓展配件。 这东西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最常见,内地好些生产队的社员家里墙壁上便有这个小东西。 戏匣子是好东西,个头不大却很有用,能听戏能听书也能听新闻联播,当然早期时候主要是用来听中央放的《主席语录》。 但它不能自己调频道,只能跟着广播站的主播收音机走,广播站放什么它就放什么。 不过根据王忆所知,到了现在收音机开始普及,戏匣子应当少见起来,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 老人们指向传达室,里面墙角确实挂这个小木头箱子,这就是戏匣子了。 王忆估计这东西突然不出声了十有八九是线路短路了。 前段时间生产队架设电线所以他对电路这块也研究了一下,以后生产队电路出问题不能靠公社的电力所,他们得靠自己解决。 于是他说道:“诸位老爷子,我帮你们看看吧,或许我能修好。” 花白胡子的祝老头说道:“不用,我们已经托人给广播站说过了,广播站的技术员会来给我们修的。” “小刘忙,今天不一定能不能过来,这小伙子能修的话让他修,”有老人说着看向王忆,“小伙子你是电工?” 王忆说道:“不是……” “他是老师也是诗人。”秋渭水骄傲的介绍。 祝老头笑道:“明白了,是一名电力老师!” 王忆苦笑。 戏匣子就是扣在一起的小木头匣子,他打开后顺着电路看了看——比预想中问题要简单,是一条电线皮老化脱落,电线接触不良了。 于是他找了手套戴上,让老头们去找出一块绝缘胶带缠上,这样合上戏匣子打开开关,顿时有清脆的歌声响起: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 “嘿,是军港之夜。”老头们大为高兴,跟着戏匣子里传出的歌声哼了起来。 《军港之夜》前年才出现,一出现就红遍大江南北,人人都爱听。 翁洲因为有军港所以更喜欢听,他们觉得这就是写给自己家乡的歌曲。 戏匣子喇叭很简陋,歌声有所失真,王忆听的直摇头。 但秋渭水喜欢听歌,直接在这里坐下了,他只好跟着坐下陪听。 《军港之夜》唱完了还有《月光》、《海恋》、《我为祖国献石油》,秋渭水侧耳倾听,表情很是凝神。 歌曲唱完后还没有开始评书,而是先插播了一段新闻: “联邦德棍慕尼黑于昨日发生恶性爆炸事件,一枚遥控炸弹把西门子公司董事会成员贝库尔茨炸死。据悉,该公司参加的美丽奸战略防御计划和欧洲尤里卡计划研究工作便是由贝库尔茨负责……” 听了这新闻,有老人面色凝重的说道:“国外还是很乱啊,还是咱们国家好,国泰民安。” “那德棍能跟咱比?他们跟小鬼子一样都是大战的战败国,现在都被分成两个国家了,这叫啥?主权和领土不完整!” 老人们很喜欢就时局发表意见,越是国际问题他们越是热忱,王忆估计1999年那件事的保密协议就是他们给泄露的。 终于,插播的新闻结束,戏匣子里响起一个女声:“各位听众朋友上午好,现在是首都时间下午三点整,接下来为您播放单田芳老师的《说唐后传》,敬请倾听。” 随着这声音落下,戏匣子里又传出‘啪’的一声响,这是醒木拍打桌面的声音,预示着评书要开始了。 正所谓一张嘴、一张桌、一把醒木,就靠这三样东西,说书人就能演绎出千军万马,说学逗唱尽在其中。 王忆诧异的问道:“不是岳飞传吗?” 秋渭水说道:“以前都是岳飞传,现在岳飞传说完了吗?” 老李子听了他们的话后摇头,说道:“刘兰芳说的书有什么好听的?这单田芳说的才好听,《说唐后传》热闹着呢,天下英雄出隋唐,好好听。” 单田芳确实是评书中的明星,传达室里还收藏了一张有他照片的挂历纸。 眼看评书要开始了,花白胡须的祝老头郑重其事的将挂历纸打开:“把单老师请出来。” 王忆打眼往挂历上一看。 这是单田芳?这不是李云龙吗? 他还没有见过风靡七八十年代评书界的单老师。 第一次见,他感觉单老师跟吃胖了的李云龙有点像。 这时候评书声音响起: “各位听友听众大家好,咱们昨天说到这唐军围困大梁国国都九鼎盛京城,久攻不下。夜半,李世民在鲁明星、鲁明月、程咬金的保护下夜探敌营,却被左车轮发现。左车轮杀死鲁明星、鲁明月,程咬金逃走搬兵,李世民在淤泥河被左车轮追得正急,一员白袍小将如神兵天降!” “今天咱们继续往下说,却说这一员小将是从何而来呢……” 单田芳声音低沉,极有磁性,他咬字清晰、字正腔圆,而且语气中感情浓烈,一段段大唐故事穿过历史在他口中演绎出来。 但王忆看过挂历上的画像后老走神。 他脑海里头窜台了,老是担心指不定什么时候戏匣子里会传出李云龙那一声咆哮:“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轰他娘的金贼”。 其他人包括秋渭水在内却是听的津津有味。 大家屏息静气,甚至不敢大声呼吸,都在仔细的听着评书。 王忆以前在岛上说《鬼吹灯》的时候,便有社员跟他介绍说听评书最好的时候是在夏冬最热最冷的时节。 热的时候屋里住不下人,家家户户出来乘凉。 有些人家里有装电池的收音机,他们会带到路口,然后大家一边摇晃蒲扇乘凉一边听评书。 冬天就更好了。 农田里没有活,天太冷也不能出海,这时候谁家有收音机那人们可以围在他家里的炉子四周听评书。 碰上大方人家还会给他们在炉子里放两個地瓜、在炉子盖上撒一把花生黄豆。 想想,外面寒风呼啸,大地一片雪白,万物俱籁,这时候收音机里放着抑扬顿挫的评书,大家伙剥花生吃黄豆,满嘴香喷喷。 想到这里,王忆下意识的吧唧了两下嘴巴。 滋味一下子出来了。 他的皮包里带了很多零食,是给秋渭水带的爆米花,于是便拿出来分给秋渭水。 秋渭水很大方的分给老人们,老人不说话,拿到后一边听评书一边慢慢咀嚼爆米花。 时间伴随着他们有滋有味的咀嚼声缓缓流逝,最终戏匣子里传出一个‘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单田芳说道: “各位听众朋友,长篇评书《说唐后传》今天就播放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播放,欢迎到时收听。” 有老人不舍的叹了口气道:“唉,这一段又结束了,太短了。” “这也没多少故事,单田芳的评书就这样,还是刘兰芳的好,《岳飞传》那真是带劲,明天上午是不是要说金毛太岁牛通夜探秦府刺杀秦桧的事?” “单田芳说的咋个不好?他说的最好,比刘兰芳的好,你看这个单田芳他天生就是说书的料,老天爷赏饭吃。” “为啥?你哪里看出来的嘛?” “他这个名字,用老体字来写有十二张口,这不就是天生说书的料?” “那也比不上刘兰芳,刘兰芳火呀,我听广播说她去津门演出,那人群把周围的房子都压塌好几间。” “就是,钢都的公安局还把她评为社会治安模范哩,播她评书的时候交通事故和犯罪率都很低,给她一个暖水壶当奖品。这是什么?官方认可!” 老头们开始争执起来,争得不可开交。 第(1/3)页